美攻美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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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蔺靖] 归殊(章44)

为阿夜而建的ID:

晚霞氤氲里,暮色晚风中,几只雀鸟扫过低空,归巢于树间。

“癸巳,上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甲午,升讲堂法坐,为四部大众开《涅槃经》题……癸卯,群臣以钱奉赎‘皇帝菩萨’大舍……”

蔺晨看过,轻轻将写有梁皇舍身法会日程仪轨的册子置于桌上,那上面还平铺着皇家寺院同泰寺的布局地图。

“司天台占候气象,三位监丞共同择定癸巳到乙巳为晴好吉日,定为法会日期。你确定,会有雷暴天气?”梅长苏皱了皱眉。

“司天台学问优深,只是我琅琊阁亦非虚名,明天文数术晓占候的人才也不少。我自是有把握,而且可以很肯定地说,是在戊戌日晚间,只打雷不下雨。”蔺晨笑了笑,手指点在地图一处:“太子殿下只需要保证法会期间,陛下会夜宿五明殿即可。”

同泰寺东侧是一座高高的石质佛塔,由于正在修建中,所以用矮墙隔了起来。五明殿与佛塔隔湖而望,即使在夜晚,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佛塔的轮廓。

“这点事,景琰自是办得到。”梅长苏的眼神飘过蔺晨指尖所点的地图,悠悠说了一句:“听说你以万两黄金捐赎,也取得了东门听法的资格。少阁主还真是大手笔。”

所谓“四部无遮大会”,“四部”指的是和尚、尼姑、善男、信女,“无遮”便是没有阻隔的意思,即无论贫富贵贱谁都可以参加这次大会。但是,出于皇室安全的考虑,虽说无遮,还是有条件的。因为梁皇舍身,官宦人家都要捐出大笔财帛给寺院,“赎回”皇帝,为了少从自家荷包里掏这笔钱,便会以听法资格为由,明码标价让有些财势的商贾们参与,美其名曰捐功德。

“一切按规程走,才不会让人起疑。成事的关键,便是明面上看,一切都与赤焰案没有关联。只要老皇帝下罪己诏,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梅长苏转动着手中的薄胎瓷茶杯,碧绿清盈的茶汤微微荡漾,散出幽幽清香,他吐出一个字:“难。”

“若是不成,就依你金殿逼宫,也算先礼后兵。不过我觉得看老皇帝的状态,我还是有胜算的。”

看着蔺晨撑肘支颐,笑意盈盈自信满满的样子。梅长苏沉默,他知道蔺晨所说的“状态”指的是什么。

——静妃设牌位私祭宸妃,是因为梁皇的多梦难眠;近日,梁皇之所以突然要在舍身大会期间举办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据说是因为噩梦连连,梦见了他林殊的母亲晋阳长公主,还专程召了太史令释梦;而就在释梦后,水陆法会的坛场,在太常寺正式的名单外,多出了几个皇室先人往生的铭牌。可以猜到那些用红纸包住的铭牌上,刻着何人的名字。这些人,已从宗室中除名,不能被祭奠,却因着皇帝的不安而以这种方式被供奉安魂。

“七万冤魂,他怎能安寝。”梅长苏低低道,压抑着愤怒。

“寝食难安,就说明皇上在害怕。虽说是私祭,也说明他有所愧疚。我们的计划,也就成了一步。”蔺晨看着梅长苏,敛了笑意。

“扑喇喇”一阵声响,一只白色信鸽灵巧地穿过院中翠竹,“咕咕”落在轩窗边,左瞅瞅右瞧瞧。

蔺晨伸手,那白鸽便乖顺地飞入蔺晨的掌心。

“人已经在来金陵的路上了,大概半个月就能到。时间配合得真好。”蔺晨看罢信鸽带回的字条,满意地点点头,朝梅长苏扬了扬。

 

 

戊戌日。

梁皇身着法衣,率文武百官,在一排排高僧诵经的梵音中,依次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菩萨罗汉。

太极殿外,幢幡飘舞,宝盖飞辉。

殿内,世尊宝相庄严,罗汉玉容威烈,或低眉,或怒目,看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入夜,无风无月,只有满寺灯火似繁星,人烟寂静,唯余禅院袅袅钟声。

夜幕下,坐落在皇城北面的同泰寺就如一座巨大的盖天仪,楼阁台殿拟则宸宫,九级浮图回张云表。

五明殿内,梁皇盘腿坐于素床上,读着一卷经书。晨钟暮鼓的寺院清修暂时让他从那些充满鲜血和怨气的梦魇中解脱出来,这几日伴着如花似麝的清雅檀香气和雨露净莲般的诵经声,稍稍可以安眠。

忽然窗外耀如白昼,一道霹雳仿佛将天地都要破开一般,惊雷炸过,五明殿的木质门窗被震得嘎吱作响。

这一道雷声惊得梁皇心头悬空,他觉得整个人都似乎从床上跳起了几分。

梁皇接过高湛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听着殿外的滚滚雷声,叹了口气:“天有不测风云……晌午还是风和日丽,转眼就打雷下雨。”

 

“走水了~~功德塔走水了~~”

五明殿外依稀有些骚动的声响,梁皇皱了皱眉,吩咐高湛:“派人去看看,外面在吵吵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内侍惊惶地扑跪在梁皇御前:“陛下,功德塔走水了~~!”

“什么!再说一遍!哪儿着火了?”

梁皇豁然站起,激动的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嘶哑低沉。

“启禀陛下,是在建的功德塔走水了。”内侍战战兢兢地又复述了一遍。

“功德塔是石头建的,怎么会……”好似被一记重拳猛然击中,梁皇浑身颤抖着,向高湛招招手,“带朕去看看。”

走出五明殿,不远处人头攒动,都聚在湖边望向对岸,见到梁皇,纷纷退开下跪。梁皇在高湛的搀扶下,走到湖边,眯了双眼远眺。

湖的那一边,功德塔整个沐浴在火海中,宛若振翅欲飞的火凤,空气中是淡淡的、随风而来的木材焦糊味道。

“父皇稍安。”萧景琰也赶来,在梁皇身旁行礼禀告,“已经差人去救火,是雷火引燃了功德塔外的木架。”

梁皇点点头,若有所思。

昔年,初祖菩提禅师断言自己无半点功德,他便更加勤勉修行布施,建庙造塔。这座塔便是那之后所建,只是初建时,是使用木质建造。十三年前,祁王身死的第三个月,这座塔因火焚毁。三年前,与自己相交三十年的同泰寺主持禅师,以九十七岁高龄圆寂。在老禅师坐化之前,自己问禅师何时可修成功德,禅师指着木塔旧地道“等我圆寂后,你会为我造个塔。十二层石塔建成时,便可断灭烦恼,功德圆满。”

突然,雷霆炸裂,一道绚丽的弧光劈开云层,如同一把利剑在功德塔顶端劈落,电光之间,溅起道道刺眼华光,在天幕中绚烂如烟花。

梁皇看在眼里,身体猛然震了一下,仿佛那道雷电是劈在他的身上一般,一般凛冽的凉意从脊背冲了上来。

在闪电的光华里,梁皇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盯着湖对岸的火光,身体摇了摇。

面对这似乎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看到自以为坚固不催的石塔在明明灭灭的闪光中显得那么脆弱。

那一道闪电,就像初祖菩提的那句断言,一生所求、日夜努力,被一夕否定那般。梁皇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垂暮无力的苍凉溃败之感。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被大火中的功德塔所吸引时,一道电光划裂了人们头顶的黑幕,映照得四周一片雪亮,距离梁皇半丈远的一棵大树被击中,拦腰折断,和着头顶轰隆隆的巨响,向地面倒伏,飞溅出的木块宛若柄柄飞刃。

梁皇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一瞬的电光中,一道黑影疾闪至身前,披风在那人的身后猎猎飞起。

“父皇小心!”
在那一瞬,萧景琰闪身挡在了梁皇的面前,没有丝毫犹疑。虽是凭着身手击落了些许木头残片,依然有两块嵌进萧景琰的胳膊,鲜血如注,顷刻晕出一大片,在夜色里只看见大团大团的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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